74、身孕_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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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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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天后,湛寂率队,在离雍州关还剩三十里路的关卡上安营扎寨。

  入冬的雨撤骨冰凉,寒光照进铁衣感觉,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这身衣裳一穿,当年的少年郎似乎又回来了。”

  夜里,路琼之爬到梧桐树上眺望着健康方向,冲树下负手而立的人说道。

  湛寂停顿了好久,才浅声感叹了起来“是么,一晃,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十岁那年,他随父出征,营帐糟敌军偷袭,熊熊烈火疯狂蔓延,他被紧紧包裹在火簇中,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不料他却策马奔腾,自猛火中一跃而出,手持长枪,一枪抵在敌军头领的咽喉处,惊呆了所有人。

  那是他第一次立下战功,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冬雨凄凄,冷月无声。

  之后整整一年,他随南平王东征西讨,为了不被敌人发现,他随战士们隐藏在恶臭水沟里一趴就是一天,蚂蟥吃血,毒蛇攻击

  因为不敢生火做饭,他啃生肉,睡湿地,那堪称魔鬼地狱般的训练,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还只是个孩子,那年只有十一岁。

  别人只知他在京城如何威风凌凌,称他是神童,却不知那是他玩命拼出来的。

  一如这后来,别人只知他是南齐颇具代表的高僧,却不知他曾经的艰辛,十六岁闯十八铜人阵,被打到四肢骨骼破裂,躺床一年。

  为能更好地翻译经文,他曾历时三年从中土去到天竺,在那边匆忙学习了一年后,又历时三年回到本国,一路上道途险阻,困难重重,同去三十个师兄弟,最后只剩他一人活着回来。其余的,永远埋在了那片如同汪洋大海的黄沙里。

  现在,他又重新披甲上阵,踏上这块前世他无比熟悉的征途。

  之所以说无比熟悉,是因为这场战役,在前世是他带兵亲征的,只不过那时的对手不是现在的淳离罢了。

  因为某些缘故,之中的细枝末节已经发生改变,所以他面临的,也算是一场未知的挑战。

  但他坚信,能赢第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不为谁,就为临别时城墙上的那抹倩影,那是支持他前进的动力。

  路琼之像只野鸡一样从梧桐树下窜了下来,见眼前人立定远望,又看了眼插在一旁的银枪,终是问出了一路来非常想问的话

  “你,跟老王爷,算是和解了”

  湛寂抽过武器,纵身跃上白马,淡淡一句,“再说吧。”

  那夜二人打马出城,在城门外的小山丘下遇见了早就等在岔路口的南平王,他简单粗暴直接把祖传银枪扔给褚凌寒,并僵硬地说了句,“别丢祖宗的脸。”

  褚凌寒单手接过,绝尘而去之际,不甘示弱回道“不会比你差。”

  临走还气了老王爷一回,老人家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没回得去。

  路琼之却笑了,他知道,愿意重拾父亲当年叱咤疆场的武器,这事以前从未有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是谁让他改变,可以确定的是,那事他终于愿意翻篇了。

  “死鸭子。”路副将憋了憋嘴,也翻身跃上棕马,侧头喃喃问“你,还习惯吗对于身份的转换。

  湛寂讪讪说道“有何不习惯所谓国泰民安,就是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成就大部分的宁静安详不被战火殃及。

  身为高官子弟,享受着这份殊荣,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重量。”

  路琼之欣然一笑,他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位发小,时至今日,却不曾看透过。遁入空门是他,上阵杀敌也是他,归根结底,恐怕只有一句话可以总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湛寂勒马走出几步,凝眸正色道“我带五万军前去支援,你留守此地,点燃火把,声势越浩大越好。一个时辰后,不管我方输赢如何,你带三万人从西面夹击,留两万人在此,同样点燃火把,声势越浩大越好,你出去半个时辰后,让参将直击对方主营,明白”

  路琼之凝神,抱拳掷地有声道“末将领命”

  雍州城,柔然军一日前便开始攻城,四十万军队兵临城下,而雍州只有十万守城兵,百里烨拼死抵抗。

  嘶吼,搏杀,血涌,满地狼藉,满地残骸。

  敌国帐篷里,淳离身着金丝盔甲,腰挂长刀,看似柔和的眼神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野心,他用刀鞘指着面前的地图,分析道

  “我方探子来报,带兵的是张继,同百里烨一样,此人的作战手法众参将已经了如指掌,只需守住这几个位置,天亮之前,我等便可拿下雍州,挺进南齐腹地”

  其下大将惊喜,“如此说来,先前规划三个月拿下的南齐,我们是不是把时间算多了,哈哈哈哈。”

  “骄兵必败”

  淳离面无表情斥责道“别高兴太早,朕这位师叔和师弟,没有你们想象的愚蠢,相反,机灵得很,我担心的是,如果这次不是张继出征,而是”

  “报”恰在此时,门外有骑兵连滚带爬进账,慌道“南齐军,忽然大开城门从正面攻击,来势汹汹,我方先锋伤亡,伤亡惨重。”

  “主动攻击”淳离皱眉,“敌我悬殊这么大,这不像是百里烨的打法,是他们援军到了”

  那士兵点头,“是,漫山遍野都是篝火,目测,不低于三十万援兵。”

  “这不可能。”柔帝果断道,“萧静好抽不出这么多兵”

  “皇,皇上,是真的,末将亲眼所见。”士兵一脸失魂落魄。

  淳离阴阴瞥了地下之人一眼,眼带杀气,下一刻长刀出鞘,才抛出抹弧线,对方见血封喉,睁大眼睛倒去了地上。

  他神色依然淡漠“扰乱军心,拖下去,不可伸张朕去看看是何方神圣,竟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冬雨飘摇的夜里,厮杀喊打声震耳欲聋,万千将士从城门一涌而出,嘴中大喊“犯我南齐者,必死”

  马蹄踏着坑娃的泥潭,水声喷溅,如吼,血飚三尺,每个人都化身护国之光,不惧生死,不惧艰辛,为明天而战,为国家而战,而千千万万的百姓而战。

  狂风席卷着大地,湛寂飞马上前,所过之地,非死即伤,很快,他一身银甲便被鲜血染红,即便在依稀的光亮下,也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他曾是救苦救难的和尚,奉的是不杀生,遵的是不破戒,而在这危机时刻,国家生死存亡,他不杀敌军,敌军便会杀他们。

  这是胜者为王的时代,当经文不能洗涤每个人的心灵时,唯有武力,是争取胜利和自由的唯一选择。

  他率五万军直入,头阵打得柔然军懵得找不着北,因为他们之前完全按照的是张继和百里烨的打法在排兵布阵,而且估判对方军力悬殊,主动出击的可能性很小

  哪知此人竟深更半夜来袭,而且杀伐果断,竟一鼓作气拿下了好几个重要点。

  猛攻过后,很快有人注意到这位主帅,于是集中火力专攻他一人。

  一时间数以百计的长刀银光闪闪似雨般他桶来,湛寂飞身踢开白马,手中长枪如影随形、花样百出,平挡在数十人胸前,再猛力一阵,山呼海啸般力度震得敌军人仰马翻,纷纷滚出数仗之远,直将地上砸出巨型大坑。

  与此同时,也有自他后背偷袭而来的,几十把红缨枪犹如捕猎般的直插他后背,只见他长手绕到背后,握着银枪猛力一转,对方手里的兵器便被搅做一团,再趁势飞身而起,无影连环腿一路踢过,一连几十人不敌那般强力,纷纷倒在了泥潭中,水花直溅三尺之高

  淳离刚率兵前来,险些被飞奔过来的人砸翻,他随手猛力一挥,将自己方士兵弹开,又侧身悠然躲开喷溅过来的泥水,长刀出鞘,一脚蹬在马背上直朝湛寂杀去。

  这厢显然早有准备,毫不退缩应上他削铁如泥的狂刀,只是刹那,周遭便被两人打得面目全非,地面堆坍塌,玉树拔根而起,就连雨滴,也成了他们攻击对方的致命武器。

  正面攻击,淳离不是湛寂的对手,但他有忍术,忽而前忽而后,招数神出鬼没。

  两人不是第一次交手,湛寂早已吃透他的路数,单凭敏锐的判断力和反应力,也能将对方的位置拿捏到七八成。

  百招过后,两人直接打出了包围圈,淳离因为穿了金丝软甲,湛寂的刺不穿他,遂改而攻脚,淳离急急后退,却因对方速度太快而被划伤,霎时间鲜血直流。

  浓雾之中,是他们忽明忽暗的交锋轨迹,又是百招之后,双方对拍了一掌

  “轰轰轰”周遭飞沙走石乱石穿空,场面乱作一团。

  淳离双脚落地长靴滑行数仗后,方勉强定住自己,扭头喷了口心头血,才缓缓抬眸望去。

  来人独立于千军万马之间,虽然这样形容敌人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一分为二来说,湛寂一旦穿上盔甲,就好像专门为这场战役而生似的。

  过往云烟都是序章,仿佛这里才是他的,才是他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湛寂如一头被惊醒的雄狮,每抖一下身上的鬃毛,都能吓得周遭围的士兵浑身颤抖。

  有的人肃杀的眼神是酝酿出来的,而他不是,只要不说话,每一个举动,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感觉,在淳离十五岁在清音寺初次见他时,就一直缠绕至今。出家为僧,只是他的处世之道变了,而对他整个人性格的磨炼,却一点作用都不起。依然孤傲,依然凉漠。

  他盯着眼前人看了又看,笑着喊了声“师叔,果然是你”

  湛寂嘴角溢血,扫视了一圈,见自己的兵紧紧跟在身后,才飞身策上马,望了过去,自喉咙里挤出个不咸不淡的“嗯”字

  这字既占尽便宜,也冷漠无情到了极点。

  淳离又是温婉一笑,“我好像又一次中了你跟静好的计,下次不使这招了。”

  带出来的兵一路厮杀,凭借顽强的拼搏力大挫敌军锐气,场上死伤无数,细雨也在此时越下越大,冲刷着湛寂身上的血渍,顺着他狭长的下颚线,一路流进里衣,淋湿了萧静好送他的衣裳,浸在他伤口上。

  湛寂却浑然不觉,微微蹙眉,勒马直勾勾盯着对方,扬声道“没有下次了,此处,将会是你的埋骨之地”

  众士兵听罢,士气高涨,纷纷拿起武器,高呼,“柔然贼子,滚出去杀”

  “杀”

  “杀”

  不给对方喘气的机会,趁士气高涨,随着湛寂一声令下,战斗再次一触即发

  淳离本来稳坐钓鱼台,这下也禁不住狐疑,他到底带了多少兵来为何这般大胆嚣张又回头去看远山的火把,密密麻麻犹如星星,这让他更是忐忑。想着这或许是对方虚张声势的计谋,又纠结若不是又该如何应对

  猛攻之下,无数锦旗举起又倒下,南齐军在褚凌寒的带领下,如发狂的猎豹,打得对手人仰马翻。

  凛风呼啸,长枪之下,皆是亡魂;暴雨如注,两军相撞,一路火花带闪电

  湛寂以五万兵力对淳离所带的十万大军,整个雍州成外的山谷,夜幕之下人头攒动,无数人倒下去再也没起来,无数人补上却继而又倒下。

  就在敌我双方正激烈缠斗之时,淳离的又一部下匆忙奔来,说西面守军糟袭,首领被杀,粮草被烧

  他此行军共分三波,敌后方,敌前方,和粮草军。这让他不得不迅速抽身,在诸多将士的掩护下,转头去接应那边。

  待淳离调兵遣将救回部分粮草时,又听闻主营地被占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响,一个湛寂,究竟带了多少人来,他始终不得而知,但这绝对打破了他快速拿下雍州的所有计划,不得已只得召集军队连夜拼命往回撤

  这场厮杀的代价,南齐军伤亡也不小,夜幕之下,湛寂仰头,任凭雨水拍打在脸上,为牺牲的战士们默哀。

  他满脑子都是萧静好,她的江山,他终于给她守住了,这一世,她不是孤军奋战。

  几翻声东击西后,南齐军终于占领了柔然的窝点。

  百里烨重新打开城门,亲自迎接镖旗将军,欢呼道“看不出来了啊,做了这么多年的和尚,你竟还能发挥得如此好,让我们这些专业的如何安身立命”

  他勉强笑笑,对他们来说,他上一次作战停在十一岁,可对他自己来说,那漫长的几十年,这点战事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他前世不仅征服了柔然、北魏,甚至还打到了及北地区,僵域宽到根本管不下,最后只得还给人家。

  “你受伤了”百里烨见血水顺着他手腕淌,惊道。

  “无妨,小伤。”他后知后觉,淡然说着。

  死亡,鲜血,白骨,在萧静好的脑子里来回闪现,她看见湛寂身负重伤,臂膀被削去了一半只余下血衣残袍在风中摇晃,眼睛也被刺瞎了,蒙着块黑布,孤独无措地摸索着前方的路。

  可他面前是个深渊,再继续走就会万劫不复。

  “师父,师父”

  她惊呼,想迈过去拉他,却不论如何也过不去,她顿时心急如焚,哭天喊地,“褚北,别走了,快回来。”

  他似乎听见了喊声,顿了一脚,可没隔多久又往前走去。萧静好尖叫,捂着眼不敢看。

  白影坠下之际,她只觉魂都被抽走了,骤然惊醒,才发现是个噩梦,即便是梦,她心心头仍止不住地颤抖,呆立良久,始终缓不过神。

  举目四望,诺大的殿中空无一人,寒风拍打这窗棂,发出呜呜的怒号。

  他已经奔赴战场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她白日里忙忙碌碌,一要保证前线粮响供应充足,二要提防内政有人图谋不轨,这其三,便是夜深人静时的担惊受怕,最怕听到一星半点关于他不好的消息。

  虽然目前传来的都是捷报,南齐军已经控制了主战场,正竭尽全力将柔然军追赶回去,但她还是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憔悴了不止一点,像今日这种半夜惊醒便再无睡意的情况,简直是家常便饭。

  天将蒙蒙亮,满琦就进宫向皇上禀报粮草筹备情况,见到人时,她吓了一跳“皇上,臣不过离京几日,你怎么憔悴至此”

  萧静好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她放下手中奏折,说道“朕无妨,粮食筹备如何”

  “多亏了陛下的先见之明,自那年雪灾后主动屯粮,基本能挺过这个寒冬了。

  边关战事吃紧,好在百姓们也识大体,纷纷响应号召,极力慷慨解囊。”

  满琦的语气逐渐转低,“但是,来年春天,或许就有些困难了。”

  她批奏折的手顿住,面上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不怕,届时朕自有办法。”

  其实,她目前没有办法,只是她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自乱阵脚。

  满琦像吃定心丸一样,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

  “出去走走吧,”萧静好起身,自然而然挽着她胳膊肘,“多日不出殿门,我腿都抽筋了。”

  “时时这样”满琦扶着她出了门。

  “不,也就这几日,不知是不是没休息好。”她出门左拐,往御花园走去。

  “皇上要保重龙体,待国师回来,若见你这副模样,只怕该心疼了。”

  “知道啦,就你瞎操心。”

  又是一年白雪,皇城上下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两人静静踏雪而过,御花园寒梅怒放,花蕊上甚至还有白雪覆在上面,它们却不畏风寒,傲然而立。

  萧静好静静望着,喃喃道“若只是赶跑柔然军队,他们现在就可以凯旋了。但如今已打进了敌国腹地,不知何时才是归期”

  她叹气“若不打仗,你跟路大人只怕婚都成了。”

  满琦一头跪在地上,“陛下,国难当头,岂能只谈儿女私情,待他荣归故里,臣再嫁给他亦不迟,臣,等得起。

  再者,虽说打进柔然腹地,但臣听说凡我军所到之城,主帅下令不得滥杀无辜,主动投诚者宽松对待,并未造成无谓的牺牲。”

  这倒是真的,湛寂虽将战场转移到柔然的国土上,却未伤及无辜,这应该是他最大限度的保护了。

  她定定望着地下之人,君君臣臣,她们再回不去了,她想叫她一声满姐姐,可即便她喊,只怕她也不敢答了。古往今来,为帝之路,果然都大同小异,就算她从不摆架子,下面的大臣也不可能跟她一样随性。

  愣了好半响,她才躬身将她拉起来,“你跟陆大人都是为国为民,朕一定给你们举办一场举国欢庆的婚礼。”

  “多谢陛下”

  满琦起身,不曾想却被人重重砸在了自己胸口上

  “皇上”她立即扶着静帝,吓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没事,我没事,最近总觉头晕目眩,应该是没休息好。”

  萧静好揉着太阳穴,摇摇晃晃的,说话也有气无力。

  满琦见她症状严重,皱眉道“您,多久没来月事了”

  她轻轻“啊”了一声,脸登时就红了,想了想才说“记不得了,好像还真的好久没来了。”

  “风大,我们先回宫。”满琦急道,“上一次大概是什么时候。陛下可曾记得”

  “得有两个月多了吧,最近太忙,我没太关注。”她小心翼翼说,“怎么了,我”

  “回殿,臣给你把把脉。”

  连着两个多月都与柔然交战,战士们片刻不得喘息,直到这几日大雪封山,战事才稍缓。湛寂跟路琼之分为两个小分队,对周边地形进行巡查。

  一路往北,气候越恶劣,北风呼啸,他带人路经一山崖时,下属没太注意地上有面内陆湖,在上面蹦了几下不慎跌入湖中。

  只是眨眼功夫人就迅速沉了下去,湛寂瞳孔微震,忙扔出绳索牢牢将其套住,用力往上拉。

  好巧不巧,正在此时,敌方的巡逻兵忽然杀出来,迅速与他的士兵展开血腥的搏杀,湛寂一手拽人,单手应对,原本打得游刃有余,不料对方直接砍断了绳索,那边一沉,人瞬间淹进了湖里,他眼疾手快飞身重新抓住,生死速度把人重新拉了上来。

  也就是这分秒的空挡,被敌方钻了空子,一刀刺在湛寂腰上,白衣瞬间见了红一刀没致死,还想来第二刀,却再也没机会,来人被他临空一脚震得心脉齐断,飞出数仗,埋进雪堆,再也没有爬出来。

  战场上这种偷袭司空见惯,但今日若不是落水兵,主帅怎么可能受伤落水兵爬上岸后嚎啕大哭,自责到了极点。

  刀上有麻醉,湛寂的意识越发模糊,踉跄几步,终是倒在了地上。

  士兵们拼死将他互送回营帐时,吓得路琼之先是目瞪口呆,而后在营帐里气得暴跳如雷,把落水的士兵骂得猪狗不如,罚军棍一百。若不是这人是他从健康带出来的,只怕这会儿都要怀疑他是奸细了。

  为稳定军心,他没敢宣扬,悄悄叫来军医为其查看伤势。

  望着毛毡上一动不动的人,路琼之眼眶越红,紧张到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怎么样”他的话语有些颤抖。

  军医凝眸沉思,良久才道“不是致死的毒药。”

  路琼之急了,“那怎么还不醒”

  “但,此药催眠,而且或许”

  “你他娘的放屁,或什么许给老子治”

  军医被暴躁的副将一脚踹出了营帐。

  第一天,湛寂没醒,不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醒。

  第二天,敌军那边开始蠢蠢欲动,路琼之边安排人应对,边心急如焚地照顾他,湛寂还是没醒。

  终于,战事在第三天全面爆发,主帅昏睡的消息就快兜不住的时候,有人从健康百里加急送来一封信。

  那信封之前路琼之见过,是皇上与主帅传信的御用信封。

  生死关头,他拿着信去到湛寂床前,撕开了封信。

  “你再不醒来,你这信我就看咯,有什么秘密我可不管。”

  回应他的是满室的寂静。

  他把信展开,只是一眼,整个人立在原地,欣喜若狂,难以置信,不可思议所有感觉一拥而上,不知道该羡慕嫉妒恨,还是该狂笑三百声

  “和尚,你当爹了”

  他遥着床,“听见没有,你个王八蛋,以前还以为褚家香火怕要断在你这里,没曾想你速度够快,竟然捷足先登,娃都有了,还是两到底踩了什么狗屎运”

  “喂,你听见没你当爹了,皇上有身孕了双胞胎”

  “”

  好吵,湛寂感觉自己沉进了无底深渊,飘飘浮浮,想睡觉,但是好吵,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眼皮似有千斤之重。

  谁在说话谁当爹了他心脏猛力跳动着,“砰砰,砰砰”,是他吗

  她她有孕了那一刻,他惊喜万分,悲痛交加。喜自然不用多说,悲的是不能陪在她身旁,她这么爱哭,这些时日,应该哭过多少回吧。

  正沉浸在喜悦中,耳边传来一句“你要是再不醒来,将来皇上另招夫婿,届时你的孩子就成了别人的孩子,而且,还要喊别人爹爹。

  你甘心么认别人为爹

  说不定,你媳妇儿还会被别人欺负”

  “噗”

  湛寂一口淤血自口中喷出,溅了路琼之一脸,那厢还没反应,忽觉脸上一麻,竟然被揍了

  路琼之望着刚从鬼门关诈尸办逃回来的人,单手捂脸,一脸愕然,“你打我做什么”

  湛寂抢过他手里的信件,狠狠蹬了他一眼,说了这辈子有史以来最不文明的话,“屁话连天”

  “啧啧,这便是战友情狼心狗肺,亏我还彻夜不眠地照顾你,瞧瞧你这六亲不认的模样,良心呢”

  湛寂翻身下床,盔甲,头盔,长枪,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不要太潇洒。

  出门时又白了副将一眼,“你娃才喊别人爹你媳妇儿才被别人欺负”

  “”

  被揍的原因找到了,他说话没把住风。

  路琼之忧伤了,他输在了起跑线上。

  早知道那时就早点跟满琦那啥,说不定现在还能扳回一成。

  旗下诸位将领正躁动不安,见主帅忽然掀帘而入,这才算安定了下来。

  湛寂站在制高点上,眼神犀利如罗刹,扬言道继续假装着急,就当他还没醒来,并将此消息传到敌军阵营

  消息一经传出,柔然军果然再无后顾之忧,直奔南齐主营,气焰嚣张以为胜券在握,不曾想却被早有准备的湛寂瓮中捉鳖,杀得对方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继续北迁

  这一战,为他后来占领柔然都城起到了绝对性的作用。

  紧张的战事过后,湛寂才揣着那封信策马狂奔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飞雪满天,是他叱咤潇洒的身姿,雄浑飘逸如长空雄鹰,像雪中苍狼

  师父,见信如晤,展信舒颜恭喜你终于在三十二岁这年当上爹了,而且还是两个小家伙的爹是不是很开心我一切甚好,你不必担忧,盼你早日凯旋,想你。

  宣纸上几乎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字迹,每个字都仿佛被他刻在了骨头上,让他热泪盈眶,热血沸腾。

  风雪在耳边呼呼刮过,打在他绝美的脸上,他翻山越岭狂策马奔腾,内心雀跃,与此同时,思念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每个感官都在叫嚣,心中早已翻涌成海。

  这一生,何其有幸,能同你一起生儿育女。

  新年一过,萧静好终于好受些了。没发现之前只是爆瘦,发现有孕后终日头晕眼花,呕吐不止,所有人都以为她这胎保不住了,可终归还是被她挺过来了。

  因为怀的是两个,才四个月,肚子就开始显怀了。

  这下众人也不必猜孩子们的爹是谁的了,知道的一直知道,不知道的她也在朝堂上做了说明,是世子褚凌寒的。

  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碎了健康多少少女的梦。

  之所以不说国师湛寂或者高僧湛寂,是她不想因为不必要的事而影响到前方作战,为了快速地堵住悠悠众口,她直接走了捷径。果然世子这个头衔,更容易让人接受。

  自打她有了身孕后,满琦便丢掉手中所有差事,专心致志研究陛下该如何保胎,有关她的一切补药和饮食,也全是她一人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

  这让她欣慰又感激,再次鞭策自己,一定要为人家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春天一来,意味着又该筹备粮草了,正是春耕使节,粮库亏虚,粮食难筹,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静帝却收到了一笔丰厚的捐赠,数额大到惊为天人,能够几十万军队吃好几个月的那种

  天降的财富,这简直惊呆了下巴,萧静好扶着腰坐在软椅上,激动万分,“谁捐的,朕要隆重感谢此人,快快宣来”

  满琦递给她一碗膳食,摇头道“此人不愿留名,只想要一块光荣之家的匾额”

  “什么我没听错吧”

  这就匪夷所思了,她将认识的人想了个遍,也想不出自己几时有过这么大款的朋友。

  “写,朕亲笔为他写确定只要一块不要个百八十块”

  她始终不敢相信。

  满琦“只要一块”

  这日,萧静好没忍住,派人四处打探一番后,得知捐赠之人还在健康,正要准备出的消息,她在重重保护下,去到城楼上,那日天气放晴,她目送那辆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

  忽然风起,吹起一边帘角,她看清了坐在里面的人,禁不住蹙眉。

  “是谁”满琦问。

  萧静好笑着,慢慢下了城楼,“也罢,他既不愿说,便由他吧。”

  还记得那年在满府,瘦骨嶙峋的她被他打得满地找牙,一大男人,竟会揪一个小姑娘的头发简直今人发指。

  也因为如此,他被湛寂狠狠教训了一顿,打得半死。再后来,他斩断淳渊手指,借俘虏一事差点杀死她,最终被湛寂打断双腿,还折断了他一根小指。

  自那以后,贾赋这个坏角色便淡出了众人视野,这么多年,他没在兴风作浪放高利贷,梁州也安宁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会上缴这么多粮食,虽说他这些财富也来得不干净,但有这个觉悟,关键时候拉了南齐一把,也算是迷途知返吧。

  “这人啊,还真是说不准。”

  如此想来,她喃喃感慨。

  有了粮食,淳离一路被追回漠北,直到退无可退,至此,他侵犯南齐,试图吞并南齐的野心,就此破灭

  打仗的人一去就是一年,八月,萧静好顶着个恨天高的肚子,哪里也走不了,因为腿肿成两根柱子

  好在这时南平王褚庄出山,替她主持大局。本来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公公嘛。她暗自窃喜,这么能耐的公公,闲置起来还真浪费。

  嬷嬷们说,怀一个已然十分辛苦,她怀两个,自是翻倍的辛苦。每当她深夜因为呼吸困难难以入睡,委屈自己这么辛苦湛寂却看不见时,总会偷偷抹泪,但一想他所经历的不知道比自己危险多少倍时,又开始心疼起他来。

  儿时的启蒙,少女时的梦中情人,现在的唯一依靠,她真的想他想得发疯。

  鸿雁传书上百封,生怕她过度解读,他的话通常都是短小精湛。只有最近的一封,非比寻常。

  没有称为,开头就是见信如我,一切安好勿挂,产期将近,不能皮,不能胡闹,保护好自己,若

  写到这里,他的字有些凌乱甚至是潦草,下面说道

  若生产时出现任何意外,我只要你,不要小,答应我,活着求你。

  能想象他写这信时痛苦无奈又挣扎,却因诸多原因脱不开身而百感交集,必定是心急如焚的。

  这封信让萧静好情绪受到波动,八月中秋这天夜里,两个小家终于来报道了。

  这一夜,皇宫里里外外重兵把守,彻夜灯不灭,数百位经验丰富的产婆时刻待命,以便应对各种意外。

  谁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谁都万分着急百般细心,可谁也替不了她去疼,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与此同时,漠北,湛寂刚结束了一场生死搏斗,鲜血将衣裳和伤口粘在一起,他疲惫不堪与路琼之两人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冷月无声无息高璇在天上,路琼之想起去年,也是这样的中秋夜,他跟满琦在水中拥吻,禁不住叹气,懒洋洋地喊了声,“喂。”

  “嗯。”湛寂也答得心不在焉。

  “你想皇上吗”他问。

  湛寂垂眸,欲言又止。叫他如何不想,她身怀六甲,行动多有不便,他又不在身旁,不知道有委屈。

  女子生产,犹如一只脚踏在了棺材口。他母亲和他出世就夭折的弟弟,就是死在这个关口上。

  每每一想到这里,他心痛如绞,自责出征那夜为什么不控制一下,如果自己不那么冲动,她又何需平白无故糟这等罪。

  感觉头上的人呼吸骤然变急,路琼之自顾自说道“我想她,很想她。”

  “活着回去,好好对人家。”

  难得听他说了句人话,路琼之转头,见人已策马远去,身上的血水随风飘到了他面前。

  其实他们早就可以班师回朝了,可湛寂却要彻底征服柔然的,也就是这时,路琼之似乎明白了这人如此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四个月后,又是冬季,萧静好在房中美滋滋地逗着两个小婴儿,十分愉快。

  太神奇了,她居然能生出这么可爱,这么好看,这么白白胖胖的娃娃,而且还是两个,还有点佩服自己。只要一看见他们,她就觉得生产时的痛苦都不算什么,因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蓉蓉问道“皇上,您真不给皇子公主取名吗”

  她果断摇头,“等师父回来取吧,师父取的肯定比我好。”

  那厢反应了半天,才想明白她口中的师父是谁,这这真的太禁忌了。

  这时侍卫来报国师府小师父求见。

  来人是淳修,这还是生产后,他第一次主动求见。

  “师兄,快来看看他们,是不是很可爱”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可他们对她,却早已不是同门师兄这么随意。淳修行过礼,才小心翼翼走到摇篮前,刚看见两个小家伙,便笑弯了眼。

  “可,可爱。”

  萧静好猛然抬头,因为这声音不是她的也不是蓉蓉的,生涩,沙哑。

  她眼眶有些红,颤抖着唇角说道,“师兄,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淳修酝酿了好久,看得出他非常想说话,张嘴半天,终于艰难地说道“可,可爱,像,像师父。”

  他会说话了,他终于会说话了

  他自幼受伤内心,竟被湛寂的孩子治好了。

  萧静好满心激动,心说若是师父知道,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正有说有笑,满琦匆匆来到,面色沉重,连礼都顾不及行,“皇上,借一步说话。”

  萧静好心头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行尸走肉般随她出了房门,听见自己问了句,“何事如此慌张”

  “柔然四十万军,二十五万战死,十万投诚,还剩五万,在柔帝的带领下抵死不从,国师与路大人一路追至漠北,至此再无消息传出张继紧跟其后要去支援,却遇上了当地的土著部落,他们十分蛮横,不让他借道

  张继怕引起更大的部落矛盾,没与他们起冲突,退回了雍州,带信回来请陛下示意”

  满琦一口气说罢,当场蹲去了地上。

  她知道满琦这一年多来的煎熬,未婚夫奉命出征,只能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如今再听到这种消息,叫她如何能忍。

  从来都是她安慰萧静好,她却忽略了冲锋陷阵的也有她满琦的挚爱。萧静好强迫自己镇定,弯腰将满琦扶起来,抱着她,“满姐姐,他们是见惯风雨的人,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亲自去把你的路大人接回来,如何”

  “不”

  满琦大惊,张口欲言,却静帝好抬手止住,“我心意已决,速召诸位大臣殿前议事”

  御书房内,持反对态度的占大多数,但并不能阻止萧静好远赴边疆的决心

  她说“当地民族久居漠北,部落与部落之间十分团结,对中原的恨已非一日之寒。他们之所以恨我们,绝大部分原因是种族冲突,文化冲突,以及他们的生活环境艰苦,想要得到更好的环境。

  张统领被已被拦在门外,而冲进去的国师和路大人生死未卜,一年多来,他们为国为民,风餐露宿饱受剧痛,若此时朕再不去,未免叫人寒心

  再者,只要他们愿意借道给我们,即便答应他们某些诉求也未尝不可,有朕在,应该更能得到对方信任。”

  路遥道“皇上亲征是大事,您这一去,朝中上下又当如何”

  “尔等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相信,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们已能按部就班规规矩矩,是吗”静帝目光炯炯反问。

  “我等当如是”众人跪地异口同声。

  萧静好掀衣坐下,“朕不在这期些时日,一切事皆听南平王安排倘若倘若真有回不来那天”

  “皇上洪福齐天,一定回得来”

  “不,”她继而说,“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我回不来王爷。”

  褚庄满目沧桑,“臣在”

  萧静好平心静气说道“我去接世子回来,如果我们都不幸您恐怕要晚几年才能退隐了,皇子公主,还得劳您多费心”

  褚庄眼里有泪,郑重道“天佑我南齐,皇上此去定会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至于皇子公主,你且放心,那可是我褚庄的孙子孙女,老夫誓死守护”

  她欣然一笑,“如此甚好。”

  虽是秘密出行,兵部还是派了绝世高手保护,以便她能顺利抵达雍州与张继汇合。

  一路往北,因为风雪过大他们绕路从梁州北上。

  路过玄武大街时,萧静好掀开帷幕往外看,放眼望去,街头巷尾都是她曾经奔跑欢笑的身影,她在这里度过无忧无虑的几年。

  那样的青涩又美好的时光,此生,再回不去了。

  马车路过街心,那卖糖的商家竟然还在,她多留意了一眼,忽而间泣不成声

  因为他家门口不止挂了一两张“生意兴隆”,最起码有百来张,而且都是湛寂的字迹。

  她始终记起,那年她被派去孤山做交换僧,刚开始师父还跟她有联系,后来就断了音讯。

  如今再去细想,那些他不愿主动联系她的日子,是不是每天下山,呆立地站在这个小摊前,一副字帖,换一根糖,换回去,放着。

  难怪她回寺后,他总会时不时掏出糖给她。每每她问起,他总说香客们送的。

  萧静好鼻子一酸,哭得梨花带雨。

  湛寂当时的徘徊挣扎,应该从不亚于她喜欢上他那般患得患失若即若离。

  她曾经问萧明玥如何知道她身份的,那时候的长公主傲慢地回说“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只怕是,她也是根据这满大街的横幅才判断出来的,所以才那么不想让她知道。

  萧明玥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应该也来源于此。

  马车飞奔而过,她看见了那条通往峨眉的小路。

  白雪绵绵,上面走着几个僧人。她心想,现在的淳渊,应该已经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了。

  湛明湛空两位师伯呢还争强好胜么

  她由衷一笑,默念道

  再见淳渊,再见师伯们,虽然我很想你们,但还是不去打扰你们比较好。

  两天后,终于赶到了雍州,百里烨和张继秘密接见了她。

  问了翻情况,在张继的带领下,两人摔兵一路北上。

  湛寂跟路琼之带五万兵对淳离猛追不舍,在进入部落境地后,他们的行动受到了严重阻碍,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连消息也传不出去。

  在历经千辛万苦的誓死拼杀后,对方兵力仅剩两万不到。

  淳离一路逃至长白山,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里,躲了起来。

  “还追吗”

  路琼之一剑插在厚厚的雪上,问道。

  他回道“穷寇,不追,退回柔然都城。”

  “哈哈,”常年作战,寒风吹裂了路琼之的唇,他干涩笑道,“回不去了,前面那几个野蛮部落联合堵我们。”

  湛寂转身,脸上布满了久经沙场的风霜,他望着瀚海阑,望着干百丈悬冰,淡定道“原定扎营,我去想办法。”

  他像一根定海神针,是所有人的定心丸,有他在的地方,再凶险的场面,也能逢凶化吉,再不可能的事,也会有奇迹出现。

  这并不是他有多神,而且他是南平王世子,骨子里流淌着沙场的血,生来就是保家卫国血性男儿。

  不管过去为僧,还是现在为将,他身上总是会发光,信仰,坚持,能力,是他常胜的资本。

  若是换个人来,二十万军力能把柔然四十万兵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这是不可能的事。

  路琼之这样发着呆,良久回不过神。

  他们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这点上湛寂心知肚明,他知道,这次真的碰到事了。但望着战友们个个翘首以盼,对他报以无限希望的眼神,再艰难,他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他明白自己是主心骨,在战士们眼里,他就是不败之神,所以他不能垮掉。

  漠北的风雪起码有雍州的十倍之大,一觉醒来,冻死了不少马匹,湛寂让他们把能吃的都分来吃了,先保证活下去。

  路琼之递给他个干馒头,他接过,慢条斯理吃着,缓缓道“一会我去找那几个部落说说,你留守此地,继续堵住敌军的出口。”

  追赶至此,他们只能进不能退,淳离必须死才对得起战士们一年多来的浴血奋战

  湛寂奔袭一天,找到了那几个部落的首领进行谈判,说明他的军队无意闯入,更不会伤害他们,只要放他们的人出山,往后定将奉上丰厚的谢礼。

  首领代表表示,他们如果放南齐军队进柔然,一旦柔然被吞并,下一个死的便是他们这些喽啰,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他们不会蠢到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帐篷里,湛寂扬声道“我方从不主战,此次北征乃是柔然野心勃勃欺人太甚尔等可以问问,南齐军一路北上,可曾杀过一位百姓,占过一分财物”

  众人心里开始动摇,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南齐军虽然一路北上,从未抢啥抢夺,确实不是野蛮征服。

  一人用他蹩脚地讲着中原话,“即便如此,我们如何相信你你说的话算数吗我们要的金银财宝,粮食美酒,你当真都能给我们”

  湛寂轻笑,“若连我都不能允诺,这天下,能满足你们的只怕没几个人了。”

  几人交头接耳,乌央乌央又说着自己的语言。

  他都能听懂,大致意思是

  “会不会有诈”

  “我看不像,他看上去挺讲信用,不像阴险狡诈之人。”

  “这人口气如此狂妄,会是个什么官”

  “将军吧”

  “南齐的将军,说话作数吗万一他是冒充的呢到时候对方不认账,我们问找谁要去。”

  就在这话刚说完,门外便有人来报,字面意思理解是“南齐使者前来谈判”

  蹩脚中原话掀桌而起,吹鼻子瞪眼怒道“你果然是假的骗子”

  另一人拔出弯刀,呵斥道“把门外来的也抓了,说不定都是假的”

  说是急那时快,三四个五大三粗挥刀直朝湛寂杀来刀刀致命,招招不离后脑勺。

  这帮人久居漠北,很少接触中原人,更不可能认识他们谁是谁,假的也可以真,真的也可以假。

  他们的消息根本传不出去,南齐怎么可能会有史臣来湛寂满心狐疑。

  他边过招,边出了帐篷,东奔西走一天,此时天色已黑,帐篷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听那边也传来了刀剑打斗声,他迅摆脱掉这边,飞身过去,一脚踹飞了好几人,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听得出对方就快脱口而出,却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闭口不言。

  湛寂抹黑转身,挥手轻而易举将人抓住。

  对方胳膊很细,女人

  他一颗心尚且还在飞速旋转,周遭火把登时亮了起来。

  “抓住他们,这帮骗子”

  霎时间火光冲天,应红了半边天。

  湛寂悠悠然侧眸,来不及收敛眸中杀气,两眼便直勾勾劈进了来人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记得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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