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牵挂_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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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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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寂来回搓着手里的佛珠,明明什么都没说,淳修却觉得后背凉嗖嗖的,仿佛万里无云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周遭空气骤然变冷,他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自责着低下头,默默念经,认真思过。

  “谁人让她去的”良久后,湛寂才蓦然问道,嗓音有些暗哑。

  淳修比划道“湛明师伯,他亲自带队去的。”

  为防宋太后的眼线,他私下有跟师兄们说过弟子年纪尚小,不宜去做交换僧,是以她从不在名单内,为何会招呼都不打便将她带去了

  他皱眉起身,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淳修大惊,拔腿追了上去。半年期限才过去半个月,若师父此时出山,势必会引起轰动,六根不净,不尊戒律,不尊佛法。

  淳修紧跟其后,几欲想相劝,却苦于不能说话,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好在湛寂至大佛前便停了下来,他望着威严的佛像,眼中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困惑。

  石碑上大大一个“戒”字,直冲云霄,庄重肃穆,俯瞰着眼前的门徒,似乎在对他进行无声的质问

  少倾,湛寂终是深深地闭上双眼,忽而间,凡尘俗世似又被他关在了深不可测的眼底,两手合十,对着如来金身虔诚一拜。

  他再转身,又是清新寡淡之态,棱角分明的脸上再无丝毫动容,只是淡淡一句“拿纸笔来。”

  淳修为他备好纸墨,只见他挥笔一连写下几封信件,伸手招来两只仙鹤,将信分别绑在它们脚上,仙鹤仰天一声长叹,双双如箭羽般窜下了云霄。

  天色更黑的时候,金顶迎来个不速之客,那人婀娜多姿,独自一人前来,步履蹒跚,赫然是爬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的萧明玥。

  她见湛寂在松下打坐,顿时面露欣喜,几步走过去,眼中带笑道“听说有毅力爬上金顶拜佛的人,佛祖都会保佑,所以我来拜佛。”

  树下的人没有过多表情,给了淳修一个眼神,那厢会意,连连起身,做出个请的姿势。

  萧明玥失望及了,自己爬了一天的台阶,自小何时受过这般苦,脚都要断了,也没换得他一抹心疼的眼神。

  她没动,闪着泪花说道“我是来照顾你的”

  湛寂面无表情回道“公主千金之躯,贫僧怎敢。”

  “是我自己愿意的”她说着走近了两步,“我愿意的。”

  他再抬眸,给了她一抹好自为之的眼神,再不多说。萧明玥急急后退,不顾还有外人在,呢喃道“褚北,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我弟子可是被你派去钟南寺的”湛寂文不对题,不答反问。

  那厢明显一僵,片刻才道“什么钟南寺,我不知道。”

  “是嘛”他再扭过头,再不看她,语气淡如白水,“淳修,送公主下山。”

  淳修立马回房提了盏油灯,对女子做出个“请”的姿势。

  萧明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提包袱的纤纤玉手被捏得通红,忽然笑了起来,“是我又如何,我堂堂一国公主,还不能使唤他一个修士不成你对他,是不是过于关心,你这么着急,你们师徒之间”

  她口无遮拦的话还未及说完,已被那边投来的两道令人窒息眸光钉在原地,没有疾言厉色,却冷如千里冰川、万里飘雪。

  湛寂目不斜视,起唇道“个人执念,岂有非要让他人迎合之理顺者昌逆者亡那一套,在和尚这里,没有用。璀璨年华转瞬即逝,劝公主珍惜。”

  萧明玥听罢,无力地往后退了大半步,如果她没记错,这是他对自己说话字数最多的一次,却是字字诛心。

  她哭笑着转身,一时不该说什么,大步朝山下走去,眼中满是难以消除的恨意。

  淳修怕出事,提灯小跑跟上,路过古松时,听见湛寂吩咐道“紧急之事,及时传信。”

  小和尚一脸茫然,有些拿不准什么才算紧急,思量再三,比划道“若是关于静好师弟的,算紧急么”

  油灯下,他看着师父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沉沉吐出句“但凡有关门中弟子,事无大小,皆需汇报。”

  钟南寺坐落在一个地理位置相当刁钻的地方,四面环湖,独独中间有座不大不小的岛屿,名为孤山,此寺便矗立在孤山之上。若想理佛,得划上小半天的船才能到。

  萧静好被发配到这里已有二十天之久,只能说是度日如年。孤山上什么都没有,天天啃干馒头,吃到她生无可恋。

  那日从金顶急匆匆离开,本以为还有机会上去,连行礼都没带走。因为那时她跟湛寂正处于“冷战期”,走时都没跟他好好告过别,她颇觉有些遗憾。

  其实她不太想来做交换僧。一路来的路上,淳离也曾问她,“之前你并不在名单里,师伯忽然把你名字添上去,可是你自己申请的”

  可能吗萧静好心说,我还想着上金顶慰问师父伤势,照顾他饮食起居呢。

  她如行尸走肉般边走边出神,酸笑道“看来,是有人嫌我妨碍到她献殷勤了。”

  淳离淳渊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只有萧静好清楚,自己不会无缘无故被加名字。

  萧明玥留在梁州不走,自然是为了攻陷师父那尊石佛,但中间却多了她这么个碍眼的,把她支走,好制造机会独自相处,这还不明显么说不定现在人都在金顶了,长得还那般漂亮,若是有心蛊祸,师父不会破戒吧

  萧静好提着两支木桶在湖边打水,想起这些,抬眸眺望着梁州城方向,也不知为什么,深深叹了口气,哀怨又惆怅,只叹这漫长的一年将如何度过。

  “叹什么气呢”

  说话之人声音如黄鹂,干脆利落。她回头,见满琦扛着大包小包东西站在不远处,探头笑得山花烂漫。

  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路琼之眼睛怕是瞎了。她暗自嘀咕,见四下无人,才上前打招呼,“满姐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满琦脑中闪过那只停在满府房檐上的锃亮白鹤,嬉笑道“来给你送东西。”

  “送什么”她好奇地随便打开一个包袱,微微怔住,装的全是女儿家用的东西。

  “你太好了,多谢多谢”萧静好小声在满琦耳边说道,“真是雪中送炭,我还正愁这个月怎么办呢那日走得匆忙,淳渊淳离两人都在我房里,我根本不敢收这些的。”

  满琦应付式地一笑,觉得那声感谢受之有愧。

  “二位谈什么呢这么开心。”

  话音是从松林里传出来的,两人都被吓一跳,猛然一惊,扭头看去只见松下站着位男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一身紫衣长袍,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山鹰般眼睛定定看着这边。

  满琦见是他,收敛了笑意,上前恭敬地行礼,“路大人。”

  路琼之敲树干的手微顿,目不转睛望着她,欲言又止无数次,终是作揖道“满姑娘。”

  萧静好“”

  真不晓得这两人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路琼之半响才把目光移向萧静好,她问他“你也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正是。”

  他修长的手臂撑在树干上,而此时满琦仍规规矩矩站在他面上,从远处看去,很像是路琼之把人抱在了怀里。

  满琦意到到对方似故意耍流氓,错开身时,踩了他一脚,惊觉道“大人见谅,满琦不是故意的。”

  被踩的人脚都麻了半截,他眯眼打量着她,没来由低笑道“你若是没踩够,不妨再来一脚”

  比花言巧语,此人可是健康城出了名的,她怎么可能比得过他满琦没再看他,垂眸走开。

  方走出两步,身后之人忽然说道“你不必视我为洪水猛兽,四年前的事”

  “过去之事,大人不必再提。”她没料到他会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忙出言打断。

  路琼之果然也没再继续,满琦微微侧头,终是没敢转过身,只得继续往前走。

  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真的不想再被撕开。

  十三岁那年上元灯节,她与家人走散,迷了路,惊慌失措到处找人。

  路琼之那时正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自拥挤的人群中与她撞在了一起,他笑问“小娘子可是满大人家的千金,我是路琼之,父亲是太傅路遥。你可是迷路了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相信我,我不是坏人”

  她见过他,所以知道他的身份,但他怕她害怕,便试图用各种方法证明自己不是坏人。那时候的路琼之还没有野心,也没有现在这般城府,纯粹是个皎皎如月的世家公子。

  堂堂太傅之子,却十分耐心地扶她上马,还在前面为她牵着缰绳。

  那一路月明千里,夜色迷人。

  自那以后,满琦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在默默追随他。

  四年前听闻路家派人提亲时,她高兴得好几宿没睡。

  也正因为两家联姻,路琼之的父亲在朝堂被人弹劾,说为了不混淆所谓“士庶天隔”的界限,世家族就必须不与寒门庶族通婚,一旦结成姻亲,路家便会被剔出世家大族的名单。

  要知道南齐的世家和寒门,是有天壤之别待遇的,没人会蠢到为了结姻亲而丢掉祖上百年荣光。

  当被路家退婚时,满琦有好几个月都在无眠和恍惚中度过。自那以后,她便认清了现实。

  或许对于叱咤朝堂的路琼之而言,娶妻生子只是个步骤,娶谁都一样,失去了也不觉惋惜。

  可他却是满琦的全部,失去了那份情,她宁愿悬壶济世终身不嫁

  一眨眼,自己竟喜欢了他如此多年。只可惜,终究不能一直做梦。有些人天生就不属于自己,罢了吧

  满琦从回忆的颤栗中回过神,满是伤情,她一步步往丛林深处走去,始终没有回头。

  “追啊,你愣着做什么”萧静好见路琼之痴痴站着,忍不住拍了拍他胳膊。

  路琼之回魂,打量了她片刻,微微一笑,“追什么公主懂得还不少。”

  她白他一眼,心说你就等着后悔吧。

  “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哦对,你也是来给我送东西的,是什么”萧静好十分好奇。

  路琼脑中闪过停在自家院子里那只锃亮的白鹤,“哦”了一声,差点忘了正事,于是从怀中掏出封信递给她“你师父托我给你的。”

  萧静好有些难以置信,这对她来说,是惊也是喜,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飘浮在了空中。

  他的字体化成灰她都认得,信封上真真写着几个大字“静好亲启”

  作者有话要说手都断了也没能赶在十二点之前发,谢谢支持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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